而紀錄片也是另一項我害怕的電影類型,很多生活上的議題、社會的角落,或許我們平常並不會去注意,或許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偶然會思及,但是卻不願或沒有機會去更深入了解的事。紀錄片把一切呈現在你眼前,殘酷的真實也好、經過美化的也好,似乎都比什麼都不知道強的多。
這些類型的影片總會影響我觀影後數天的情緒,對我來說,是一種情緒上的負擔,所以我總是盡量不去觸及,偶然得知電影《蘆葦之歌》的訊息,源自於壹週刊的一篇採訪小桃阿嬤的報導 ,然後我去查了資料 了解紀錄的緣起、導演的理念、了解婦援會、了解慰安婦。
那時還未上映,心裡就對這部紀錄片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,在上映之後,也對這部電影相關的心得、報導也不自覺得特別留心,但是這是紀錄片、有老人、有親情、甚至還有一個沉重的歷史議題,這些種種都讓我卻步。
像這樣的一部紀錄片,沒有雄厚的資本可以宣傳、沒有知名的偶像明星主演、沒有華麗的特效,有的只是阿嬤們真實的人生的電影,首輪也只有少數幾個電影院在播放,場次也正在逐漸減少,或許錯過了就再也看不到了,所以我帶著衛生紙,進了電影院。
結果衛生紙根本不夠用。
雖然慰安婦的議題很沉重、嚴肅,但是導演似乎並不想要把這部紀錄片的主軸放在阿嬤受難的經歷、過程,反而把重點放在阿嬤們如何在工作坊的陪伴下走出傷痛,或者更正確的說:去面對、去療癒那些傷痛。
但是即使是站在這樣一個溫柔的視角,從這些過程裡、阿嬤的談話和表情,你一樣能夠感受到,那是多麼痛苦和難受的回憶,電影裡的阿嬤並沒有總是在憤怒裡,也沒有總是在哭泣,相反的她們唱歌、跳舞、做勞作,充滿笑聲、平凡的生活著,在隨著阿嬤可愛的舉止發笑的同時,眼淚卻也簌簌的掉。
但是即使是站在這樣一個溫柔的視角,從這些過程裡、阿嬤的談話和表情,你一樣能夠感受到,那是多麼痛苦和難受的回憶,電影裡的阿嬤並沒有總是在憤怒裡,也沒有總是在哭泣,相反的她們唱歌、跳舞、做勞作,充滿笑聲、平凡的生活著,在隨著阿嬤可愛的舉止發笑的同時,眼淚卻也簌簌的掉。
小桃阿嬤是受害天數最長的阿嬤,受折磨時間長,卻沒消磨掉阿嬤堅強,小桃阿嬤說:「我不要錢,我只要日本政府的一句道歉。」
日本官司敗訴,阿嬤說「官司輸了,我的心沒有輸」,小桃阿嬤在接受訪問時,提到戰後她得以回家,叔叔卻將她的行李往外扔:「我們姓陳的沒有這種臭賤查某!」
阿嬤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的樣子,我大概一輩子都很難忘記,非自願的(至少在這部電影裡訪問的阿嬤都是非自願的)成為日本人的性奴隸,除了身體上不可抹滅的傷害、心靈上的傷害 在熬過日本人的凌遲之後,回到故鄉面對的 親朋好友、陌生人的不理解、恣意批評,何嘗不是更殘忍的二度傷害。
片中印象深刻的、關於小桃阿嬤的一個片段,是工作坊某次主題為「最快樂的時候」的繪畫冶療,小桃阿嬤畫了一個學生,年輕的女孩子,為什麼呢?
阿嬤說:除了當學生的時候,她再也沒有快樂過。
阿嬤今年 90 幾歲了,那已經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....
小桃嬤最想念的也是她的阿嬤,那個總是叫她「憨孫」的阿嬤,小桃自殺了 3 次,最後為了想尋找阿嬤,而選擇回到台灣,但阿嬤早已不在,這樣的一場戰爭 輕易的就帶走了阿嬤的一切。
秀妹阿嬤是最年長的慰安婦阿嬤,卻最有年輕人氣息、又富有童心的阿嬤;她總睜大了雙眼,用好奇的眼神,觀察著她所接觸到的人事物,阿嬤口頭禪是「小姐,嘿系啥米?」;阿嬤最愛的食物是麥當勞的麥脆雞和蘋果派。阿嬤勇於嘗試新食物,食欲也不輸少年人。阿嬤獨居,雖然對疾病、死亡與孤獨感到恐懼,但性格獨立的她,不想成為兒孫負擔。
阿嬤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話,
「他不記得,我記得。」 「傷痕永遠都在,不是嗎?」
「他不記得,我記得。」 「傷痕永遠都在,不是嗎?」
沈中阿嬤是電影讓我感覺到最多能量的阿嬤,她年輕時很愛跑步,雖然現在腳力不如以往了,但她還是如此訴說著「我要這樣一步一步走到日本,要求日本政府跟我道歉賠償」。阿嬤是熱愛跳舞的太魯閣族阿嬤;阿嬤沒有很明白國語,完全不懂台語,和其他阿嬤語言不通,但在每次的聚會,總是帶動氣氛,拉一起其他阿嬤共舞,跳開擾人的回憶。除了跳舞長才,阿嬤最會演爆笑劇、喜歡養雞、看拳擊、喝藥酒。
有次韓國的團體到花蓮去採訪沈中阿嬤,當時問到阿嬤對日求償的看法,沈中阿嬤:「日本政府不可能改,絕對不可能改,他們就像電線桿一樣,你怎麼踢他、打他、罵他,用任何方法都不可能動搖他。」看到韓國的阿嬤都很激動,甚至昏倒。沈中阿嬤:「你哭也沒用啊,你罵他也沒用,是不可能改變的。」韓國阿嬤:「那怎麼辦,我們就不要再做了嗎?不要再去抗議了嗎?」她就說:「不行!還是要去啊,電線桿不會動,但是身邊總有會動的啊!」其實沈中阿嬷看透了,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…
蓮花阿嬤是愛唱歌的阿嬤,阿嬤不願回想過去,最擅長的竟是日文歌,用歌聲來表達自己的心意。社工轉述,當年首度公開控訴記者會,原本躲在黑布後面證言,卻因看到現場眾多攝影機而退縮,阿嬤從後門倉皇地逃離;紀錄片中阿嬤首度同意公開身份,她說自己到這個年齡已經沒有什麼好怕了。
阿嬤說:那些不好的回憶、痛苦的回憶,我很快就忘了,那些快樂的就留下來,日子還是要過的,我只想著要賺錢養孩子。若是沒有這樣豁達的心情又該如何面對這些無法磨滅的傷痛?
滿妹阿嬤在警察局幫忙洗制服;被問到夢想職業,沒有遲疑地說「警察」,追問原因,阿嬤淡淡地說「當警察不會被人欺負」;紀錄片拍攝時,滿妹阿嬤因腳傷,已無法參與工作坊…唯一一次的拍攝,是日本志工到滿妹家探訪,意外的補捉到,阿嬤和日本志工間的情誼,早已跨越國族的衝突。
其實在看到工作坊的志工和老師引導著阿嬤,用一塊布象徵自己最想念的人、最想感謝的人,阿嬤往往一開口便哽咽地說不下去,而志工總是循循善誘,希望可誘導阿嬤繼續說下去。這樣的情景,其實我覺得很殘忍,好想要大叫的制止,但是和想像中不一樣的是 ,雖然情緒上很激動,但是說出心理話的阿嬤,卻看起來輕鬆許多,或許鼓起勇氣、替許許多多的慰安婦發聲,對阿嬤來說,也是一種治癒傷口的過程吧。
電影一幕幕的接替,參加工作坊的阿嬤卻越來越少,參加的告別式一場接著一場,許多勇敢站出來的阿嬤,終其一生都沒有得到應得的那份道歉。
這該是我們努力的目標,這樣的目標是迫切的,因為能夠原諒的人,已經越來越少了。
感謝阿嬤無畏的挺身而出,讓我們得以更貼近歷史的真相,就像電影裡的志工所說的:
「我們對於慰安婦的認識僅限於課本上,好像關上課本,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。」
一個女人,經過這樣的暴力,生理、心理的創傷我們怎麼想像?要多勇敢才可以在法庭上、在學校裡,一邊留著眼淚、一邊狠狠的鑿開過去的傷口?
只希望大家可以花一點點時間,讓更多人了解、更多人接觸慰安婦的過去和現在,這ㄧ次,別再讓阿嬤孤立無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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